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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來講去,你到底討厭這個丘筱雁哪一點啊?」晚餐時分,肴核既盡杯盤狼藉,我談罷近日工作種種,五哥便問。

「明明都懂都會,卻老愛裝嬌弱。」我想到她在實驗室中對一眾學長學弟嬌聲嗲氣呼風喚雨的模樣,嘆了口氣,「偏偏那群少跟女生接觸的宅男們很吃她這一套。」

「奇了,你應該很清楚這種女生的伎倆才對啊。」

「清楚是清楚,但就是忍不住覺得討厭。大概是工作上要忍的事已經很多,佔滿忍耐額度之後,就開始看這種事不順眼。」我搔搔頭,「怎麼辦?我覺得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爆發,我現在已經很想揪住那幾個研究生,跟他們曉以大義『她對你們的誰都沒有意思,她只是在利用你們!』」

「誰會聽你的?」孟晞閒閒反問,「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們還不都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只不過比他們早十幾年發現這種女生的真面目而已。」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露出笑容。學音樂的男生,無一例外都在鶯鶯燕燕環繞下長大,從看那些臭女生完全不順眼的童年開始,經歷對異性好奇、羞澀的青春期,直到情竇初開心有所屬的年歲,都擺脫不了和一群女生同班的命運。和一般人相比,學音樂的男生的確有更多機會瞭解女生心中那些彎彎繞繞的思緒。知己知彼,雖不見得能夠百戰百勝,卻至少能降低讓自己受傷的機會。

只不過看盡繁花盛景,到最後就算想不顧一切,也很難找不到一道能夠吸引自己撲上去的燭火。

一回想求學時代,我不禁想到老同學,隨口問孟晞:「雅棻最近還好嗎?」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問句出口的那一瞬間,一向瀟灑鎮定的孟晞似乎愣了一愣,幾秒之後才答:「還不錯。」他頓了一頓,又補充說:「年底聖誕假期時她應該會回來台灣。」

「真的?太好了!到時候一定要帶她來跟我們一起吃個飯啊!」

看五哥那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忍不住朝他頻頻使眼色。畢業演出前,我在MSN上向雅棻探詢孟晞的想法,卻意外得知他們倆的隱藏版關係,這件事我連孟晞都沒有說,只告訴了五哥。

當時,五哥想了想,只說:「孟晞不告訴別人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就繼續裝不知道好了。」

可現在他這麼一說,聰明如孟晞怎麼會猜不出,其實我們倆早已知情?

孟晞清了清喉嚨,「檨仔,你不用擠眉弄眼的,雅棻已經告訴我了。」

我微覺沮喪,想想也對,雅棻既然能告訴我,當然也會告訴孟晞。

聽孟晞這麼一說,五哥更是沒有顧忌,轉向孟晞逼問道:「這麼大的事你竟能一聲不吭,瞞我們這麼久!幹嘛?怕我們跟你搶雅棻啊?」

「是她不讓我說的。」孟晞眨眨眼,露出他那貴公子式的招牌微笑,「我想她比較怕有人跟她搶我。」

我和五哥齊齊轉頭避開眼前這張自戀的臉。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在我們三人相交的多年之中,五哥、孟晞、和我不知品頭論足過多少個女生,其中系上同學有之、街上路人有之、電視螢幕上女明星有之,但當談論的主角換成我們都很熟的雅棻,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不對勁。也許這麼多年以來,我心裡的那個老同學雅棻,從來沒有被我當成女生,更從來沒有想像過,有一天她會和一個男生在一起。

我正想改變話題,五哥卻比我快了一步:「雅棻是個好女生,也是好朋友,但我從來沒想過要追她。不過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生,和她也越來越熟,但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當她的好朋友……。」

孟晞和我互看一眼,我跳到五哥面前,雙手架住他肩膀,作勢要撂倒他,孟子則隨手抓起啤酒罐充當驚堂木,在桌上用力一拍:「大膽刁民,還不從實招來!」

「冤枉啊大人!我這就招、這就招!」

五哥尖著嗓音,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霎時讓我和孟大老爺都笑出聲來。我鬆手彈回座位上抱著肚子狂笑,孟晞雖然臉上故做波瀾不興,但嘴角也不自禁彎了彎。

「她常來我們店裡買CD。我還記得她第一次上門那時,正好是去年冬天最冷的那幾天,她來問店裡有沒有西貝流士第五號交響曲。」

第五號交響曲?說到第五號交響曲,任誰都會首先聯想到貝多芬那「登登登登」叩門的命運之聲,不然就是柴可夫斯基如泣如訴的「悲愴」,能夠哼出馬勒第五號交響曲中號稱他寫給妻子的情書樂章的人已經可以被稱做達人,但西貝流士第五號交響曲?腦中一片空白,茫茫然轉了一兩分鐘,我發現自己還是想不起這首曲子的任何一段旋律。

「這是資深古典音樂迷吧。」孟晞推論,「一般人能聽過西貝流士的小提琴協奏曲就很了不起了。」

「我是不知道她有多資深啦,不過後來我們聊到西貝流士的小提琴協奏曲......」五哥頓了一頓,平日爽朗豪邁的人此時竟然有些害羞,「她說,她覺得這首曲子最適合在冬天時,面對一大片皚皚白雪演奏,隨著樂章悠悠進展,雪落了下來,在溫暖旋律中慢慢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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