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極光角的歌聲

有好一陣子不想好好作菜了。

雖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很久沒下廚，只是忽然間，揮動鍋鏟變成填飽肚子的義務，大概因為最近生活忙碌、壓力倍增，我有時連吃飯都沒心情，怎麼可能「享受」作菜這件事呢？

歹戲拖棚的期中考週，在我寫完 take home考試之後宣告結束。室友來敲門問我要不要去一元商店逛逛時我仍處在視茫茫而眼花花的階段，正思索著這結論好不好？敘述要不要再寫細一點？APA 引用格式對不對？等等。面對室友的善意，我考慮了三十秒，想，算了，這答案回來再修吧，遂關上電腦，連滿地散落論文都不想收，便出發閒逛去也。

老實說，我很喜歡逛超級市場。記得在歐洲自助旅行時和朝每逢超市不論大小只要有閒便進去踅一圈的美好回憶，讓我從此愛上逛超市這種平民，甚至可說是「歐巴桑」式的娛樂。摸摸這個、看看那個，研究比較一下罐頭、餅乾、冷凍食品的各家品牌，比買衣服有趣百倍。這家一元超市標榜所有商品都不超過一元，也有兩項一元、三項一元之類的好康，不過有個定理不論走到世界哪個角落都成立：想要撿便宜，可得瞧仔細。儘管，在美國，因為消費者意識強烈的關係，是比較不用像在台灣那樣擔心「黑心商品」，可大陸貨依舊無孔不入。

萬聖節隔天，超商店員仍然沒有卸下扮裝。一會兒兔女郎笑吟吟朝你走來，一會兒巫師向你問好，連播放的音樂都充滿怪力亂神，非常好聽有味道。我猜測著這是哪一齣和萬聖節有關音樂劇、或者電影的音樂，一面悠閒地逛著。暫且將腦袋放空，不去想 CGE model和 I/O model有何不同，不去想社區營造和永續旅遊的關連，不去想定義、研究方法、或者旅客滿意度。

最後，我買了兩個蛤蠣巧達濃湯罐頭、兩包燻鮭魚、還有一個焗烤盤。在室友那「折價券魔人」的贊助下，總共才三塊多，真的便宜。在回家的路上，我興致勃勃地計畫著要作義大利麵。

我本來就非常愛吃燻鮭魚。蛤蠣巧達濃湯則將我帶回夏天的波士頓，一踏進昆西市場時那發自內心的興奮尖叫：「龍蝦！蛤蠣！海鮮！」唉，出身港都，我的確是個無可救藥的海鮮狂熱份子，到了這不靠海的中西部小鎮，還真有「龍困淺灘」、如魚無水的濃濃喟嘆。說時遲，那時快，只是看到蛤蠣巧達濃湯這幾個英文字，我舌尖就自動浮出在波士頓喝過的那個味道：濃郁、溫暖、長途旅行的味道。

一面燒水預備煮麵，一面切洋蔥、胡蘿蔔、蘑菇。因為想加奶油增添風味，於是用了比平常少的橄欖油稍微熱鍋後將洋蔥炒至半透明，加奶油後再放入其他蔬菜。開罐頭倒進鍋中時要注意火候，濃湯罐頭很稠，一股腦兒倒進去，加上大火，很容易燒焦，最好是調成小火，小心將乳白醬料翻動，和蔬菜扮勻。加點現磨黑胡椒和乾燥羅勒葉，最後加入燻鮭魚片。不用加鹽，因為燻鮭魚和濃湯罐頭已經有調味了。

這次用的是寬麵，滿配合奶油風格的白醬。儘管寬麵要煮比較久，這一鍋麵其實花不到十五分鐘便可上桌。正好是我最熱愛的食譜典型：簡單、迅速、好吃。燻鮭魚的特殊風味融在醬汁裡。原本很擔心罐頭濃湯會有的怪味好險在這個牌子並未出現，我平常是不買罐頭湯的，若非心心念念蛤蠣巧達湯，自己又沒本事煮，也不會出此對策，沒想到這樣處理起來還挺美味的，完全滿足了我的海鮮狂熱。而且，說來自己高興一下也好：作一鍋這樣的義大利麵，餵飽兩個女生，算起來總共還不到三塊美金（濃湯罐頭一罐加一包燻鮭魚和蔬菜）。一元商店果然是好地方，難怪在黃金傳說的一萬元過一個月生活裡，連嬌滴滴的女藝人都要到「百圓商店」（日本的百圓差不多一美元吧）去擠擠挨挨地搶便宜了。

結帳的時候我問了店員，到底店裡播的是什麼音樂？

「......Christmas。」他說。前面我聽不太清楚。

「啊？Christmas？」我很懷疑，剛剛明明歌詞裡一直講萬聖節的。

「電影原聲帶。The Nightmare before Christmas的原聲帶。」大男生揚揚下顎，比了比另一個正在補貨的店員。「他是這片電影原聲帶的狂熱者。」

不待我回答，他逕自叫他同事：「喂，有人問你心愛的音樂哪！」

於是離開時，我笑著對「同好」點了點頭。

總結下來：晚餐、三元；Soundtrack of The Nightmare before Christmas、十塊九九；重新得到下廚的快感與生活中的小驚喜、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