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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年課都在早上、或是下午的生活,這學期一開始,將課表畫出來時看到星期一、三從早上上到下午的課時,簡直當場就想退掉其中一門。早上是研究法,下午是高級專題,兩門課都很吃重,中間只差一個小時,然而兩門都是必修,為了要在這學期把課修完,也只能這樣了。

於是,我開始帶便當的生活。

雖然沒有自己幫自己帶過便當,但是我對便當一點都不陌生:從國中到高中,我總共帶了足足六年的便當。菜色就是晚餐的菜,媽媽會多煮一些,然後在全家開動前幫我裝好,第二天放在提袋裡帶到學校蒸飯箱蒸,這記憶根深蒂固地種植在心裡,一直到現在,偶爾我還會做忘記把便當放到蒸飯箱裡中午面對冷便當的夢,那種嚇了一跳,趕快把便當丟進蒸飯箱,溫度開到最大,一面巴巴期待飯趕快熱、一面擔憂午餐時間即將結束快要沒時間吃飯的壓力在夢裡歷歷重現,醒來的時候,常常讓我啞然失笑。

美國當然看不到蒸飯箱。放進高科技代表:微波爐中,只要三分鐘就有燙口飯菜可以享用,而且也不用刻意避開容易被蒸黃變味的綠色葉菜,在這裡準備便當應該是很容易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混亂忙碌的開學時間,我還是經過三、四個星期的摸索,才漸漸抓到迅速、方便的訣竅。

一開始的時候我常煮「菜飯」,因為忙碌。有些朋友聽我常常在說做菜的事,以為我大概天天下廚、餐餐講究,其實研究生一忙起來,煮一大鍋菜飯吃個三天是常有的事,開學的時候我就這樣生活:星期天花一個小時將材料洗洗切切,調味後全丟進電鍋去煮,煮過一次香菇筍飯、一次則是洋蔥青椒蘑菇混在一起,這樣一個禮拜就過了。

常跟我一起吃中飯功梅和我同年入學,是個令我驚訝連連的人。尚未深交時覺得她就是很尋常的大陸同學,認識一年以後發現她可是多才多藝,別的不說,光做菜的功力,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其實說起年齡,功梅大概是我阿姨輩的歲數,平常照顧我也一如長輩。她連續看了兩次我帶的「菜飯」,開口了:

「怎麼都沒有肉哇?來來,我多帶了拿一點去。」

推辭不行,我挾了她盒裡的紅燒肉和滷雞胗來吃,吃著吃著話題就轉到了食物。我說到每次上中國餐館,我總愛點梅菜肉,因為自己不會做,一不知道梅菜哪裡買,二是美國超市五花肉難尋,但是這幾次去東海漁村,每次點老闆都說賣完了,云云、云云。

本來是當閒聊話題講,但是功梅竟答:

「你要梅菜是吧?我去年做了一些,下次帶給你。」

我瞪大雙眼,不敢置信:「你...你你自己做梅菜?」

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拿到功梅慨然相贈的梅干菜時,即使隔著夾鍊袋,那股香氣依舊濃郁撲鼻,叫人心醉神迷,恨不得馬上開火入廚,我相信,這就是法國五星大廚拿到珍稀松露瞬間的心情。

於是我買了肉,當天便燉了一鍋梅菜控肉。

好吃。

掀開鍋蓋的瞬間,不知怎地,我想起東坡。自從我開始自己煮菜後,忽然我覺得自己的心境和這位中國文學史上我最欽仰的文人有更多交集、更多體會。腦海中浮現「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的句子,嗅著噴香梅菜,我盛了飯,帶好便當。

然後,在早上的無聊研究法課上,每次想到背包裡的便當,便有了支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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