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戀舊的人。

五年的筆、七年的背包、十年的裙子、年紀比我還大的圍巾......對我的每一樣喜愛我都想方設法珍惜,盡可能好好使用,讓他們陪伴我的時間能延長再延長——在品質容許的範圍內。當然,也有些是我不管怎麼努力也沒辦法的,譬如說,我認為至少該有十年保存期限的男朋友(在那之後則應該變成一輩子有效的伴侶),不管我如何努力,最多總撐不過九個月。

扣除兒時那些玩具大於實用成分的卡通錶不算,雅柏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支錶。橢圓型表面,細細的灰色錶帶,特別的色調讓我在一排非金即銀非黑即褐的錶一眼相中它。於是爸媽付錢買下它當我的生日禮物,從這以後,它陪了我好幾年,從國中到高中,從蘇格蘭裙到黑裙。除了顏色罕見所以非常難找到相配的錶帶,以致於每隔一陣子就要煩惱一番之外,這支錶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我想如果是現在的我,應該會在遇到同色錶帶時將所有存貨都買下來囤積,但當時沒辦法這麼做,於是,就這樣,在找不到更換的錶帶時,雅柏宣告退休。我將卸下錶帶的錶心放在書桌抽屜,偶而拿出來欣賞它那我非常喜歡的灰。一開始它還賣力走動著驅趕時間,好一陣子之後,連電池都消耗殆盡。

就這樣。一個時代結束,另一個時代開始。

我現在的錶其實是在某個非常倉促的時候隨便買的,這一用居然也快八年,期間跟隨我飄洋過海,去了歐洲又去了美洲,我沒有換錶的打算,只不過,在熱中於串珠的這個當下,偶然中再度翻出那只停滯不動的雅柏時,忽然連結到串珠書的某個畫面。

可以嗎?如果能夠實現的話,那就太好了。

我著手行動:首先,將只剩下心的雅柏帶到鐘錶行檢查,確定只要換個電池又重新走動後,我捧著那顆心到前些日子逛街時無意發現的皮手環小攤,挑了一個匹配的灰藍麻花狀皮手環。回到家後,我搬出工具材料,手執線頭,開始遊走。

換了一個起點的另一條旅途,並不如我想像的順利。

問題一,我一直努力要把錶心兩端,原本固定錶帶的方框藏進麻花中,幾經努力,藏是藏進去了,但麻花辮就此臃腫,變得十分怪異。幾次比畫之後,我終於決定將心直接安在皮環上。就赤裸裸地露出來吧。不管有什麼刻印有什麼刮痕,那都是心的一部份哪。沒有這些曾經,就不會走到這裡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原本依樣使用串珠書上的銀線,但操作起來,銀線就是不順手,根本沒辦法達成我想要的柔軟效果(那當然,銀畢竟是金屬啊!),但也不可能用魚線露出現醜,最後在翻箱倒櫃中靈光一閃:搬出軟不軟硬不硬之前被我嫌棄的要死的鋼琴線來用。事實證明,平常很難當銅線或銀線用來塑型,拿來當魚線串又太硬的鋼琴線,用在這兒剛好。我從粉紫與天藍兩色中挑了和灰藍相配的天藍色使用。

珠子的部分,自然是始終深得我心的天然石出列嘍。四公釐圓形淡水珍珠非常活潑地映襯出銀亮光澤,粉紅色系的碧璽碎石據說能召喚幸福,心隨線轉間,我忽然臨時起意,加了顆粉晶和玫瑰石——不用多,都是一顆——在全宇宙的玫瑰裡,小王子就只擁有一株,也只掛心那一株。不貪心,我也只希望能找到屬於的那一株玫瑰和那一份愛情擁有就好。

只要這樣就好。

完成後的隔天,我心情愉快地化好妝,噴了點平常捨不得用的絕版葡萄柚香水,還挑了件帶著陽光般鮮黃顏色的蠟染裙,戴上它一如往常地在城市裡穿梭來去。從圖書館出來之後我走向停在菩提樹下的摩托車,懷中書本沈重,裙擺隨風搖曳,正是大學下課的時候,人行道上反射著泠泠的年輕笑語,我隨手舉起錶,瞄了一眼時間......

彷彿要去找尋什麼,彷彿有什麼即將發生。

向晚的斜陽在灰色錶面上反射出流金爍石的光彩。那一瞬間,我腦海裡劃過一句好久好久以前聽過的話:

能夠重來的事情,都是小事情。




上圖:(左)第一次做出來的模樣,錶心旁特別臃腫,銀線的流動看起來很僵硬、不自然,覺得不好看於是拆掉重做;(右)最後的樣子。

備註:此設計參考呂雪芬:《第一次做首飾設計》(尚書出版,玩藝坊系列)之愛相隨皮飾手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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