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極光角的歌聲

結果那堂課結束後，我還是沒有找到靈感，倒是找到了兩個好朋友，還得到了一個自此形影不離的綽號……

「少年耶，來呷檨仔囉！」

歐巴桑的呼喚穿堂透室，聽到那讓我們班那些聲樂組同學都相形失色的十足中氣，我們自然是速速遵旨下樓，迎接擺在餐桌正中央那滿清水與芒果的臉盆。

先用臉盆裡的清水擦洗芒果，然後撈起熟透果實用指甲輕輕按壓，勾起一小片青綠外皮後逐一往下邊撕果皮邊吃，吃得一手一臉都沾滿黃澄澄的果汁，我大呼過癮，一邊讚嘆：「哇！我好久沒用這種方法吃芒果了！」一邊將手浸回沁涼水盆中搓洗。

「這種吃法是不錯啦，不過我小時候更喜歡另一種。」五哥滿嘴果肉，口齒不清的形容：「我們會爬上芒果樹，一個人佔據一棵，坐在伸手就可以摘到芒果的地方，邊吃邊丟，吃完就換一棵。」

「可惜我阿嬤家地沒那麼大，只有一棵芒果樹，不然我就可以試試那種吃法了。」我有點惋惜。

孟晞沒有加入我和五哥一來一往的熱烈討論，反倒轉向歐巴桑：「阿姨，妳這棟房子要租多少錢？」

「這……我還沒想好。」歐巴桑忽然扭捏了起來：「其實我是在剛剛走來的時候，忽然想：『如果房子租給別人，我就不用每個禮拜跑來清掃一次。』結果就在院子裡看到你們三個少年郎。」

「這樣講起來，我們跟妳有緣喔。」

「是呀、是呀！不過這件事情，我得回去跟我頭家討論討論。」

「無要緊，這是我的電話，妳決定以後再跟我講一聲。」孟晞從口袋中掏出他從不離身的萬寶龍鋼筆，將他的手機號碼大大的寫在紙上遞給歐巴桑，用這句話結束了我們三人與綠色房子的奇遇。

三天之後，孟晞把我和五哥約到百元快炒店，菜還沒上，他就替我們三人一人點了一大杯啤酒。

「幹嘛？睡美人說你不用開音樂會就可以直接畢業了嗎？」我問。

孟晞主修小提琴，他的指導教授名叫唐美人，因為經常在個別指導課中打瞌睡而被封了個「睡美人」的暱稱。不過當學生們這麼稱呼她時，總是語帶欽佩。不知道為什麼，瞌睡時的睡美人看似昏沈實則總能精準地抓到演奏的弱點，在一曲終了猛然驚醒時好好鞭策學生一番，甚至有她的學生聲稱，在罕見的清醒個別課上，老師反而功力衰退，不如平常犀利呢。

「那……是不是你終於擺脫那個法律系妹妹啦？」不知道為什麼，許多女生對讀音樂的男生總有特別遐想，連其貌不揚的我都曾因為背上的那把大提琴而被窮追不捨，更不用說外表看來憨直豪邁的五哥、或玉樹臨風氣質出眾一望即知出身不凡的孟晞貴公子了。

孟晞微微皺眉，五哥見狀趕緊幫腔：「那種程度的他三兩下就可以打發啦，哪裡需要特別慶祝？」

「是呀檨仔，你太小看我了。」孟晞一臉凝重：「我這次應付的，是一個道行六、七十年的歐巴桑。」

聽到「歐巴桑」這個關鍵字，我和五哥不約而同嚴肅起來靜候下文。

「她說，那棟房子可以借我們住。」孟晞宣布。

「『借』我們住？意思是免費、不用付房租？」

「嗯，但是要付水電，如果要用網路也要自己付錢。」

我看看五哥，五哥看看我，然後我們倆又一起望著孟晞。好幾分鐘之後，我清清喉嚨，發出我和五哥的共同疑問：「為什麼她對我們那麼好？」

「喔，這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歐巴桑是這樣說的：『只要你們維持房子的整齊，好好照顧院子裡那棵芒果樹，我就把房子借給你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