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David。」

阿慶聽得瞠目結舌,考量到祐帆和David之後發展的可能性,聽祐帆敘述這件事對他來說絕對不算愉快,但他發現自己該死的對一件事深感好奇,忍不住要追根究底:「所以,妳和David一起吃的第一餐是?」

「肉燥飯和炒羅蔓,因為沒有空心菜了。」

阿慶揉著額頭,如遭雷殛:「滷肉飯……

「是肉燥飯啦。」祐帆瞪了他一眼:「滷肉飯要用帶肥肉的小肉丁去做,我既買不到材料,也沒那麼厲害的技術。」

「滷肉飯和肉燥飯差不多啦,要說是一樣的東西也沒什麼錯。」阿慶在心裡暗暗叫苦,他幫祐帆亂取的綽號竟然和她和David共進的第一餐菜色這麼相像,難道說這兩人之間有著命定的緣分?那他怎麼辦?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差不多先生。」祐帆橫了阿慶一眼。

「妳才是差不多小姐咧,為什麼剛認識馬上就能一起吃飯啊?人在異鄉,妳都忘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嗎?」阿慶反過來教訓她。

其實祐帆後來回想,也覺得當時的自己頗為異常,一般來說,即使是宿舍的隔壁鄰居,她也不可能隨便邀一個剛認識的男生到自己房間共進晚餐:「他問我在煮什麼那麼香,我說我在做台灣式燉碎肉,他問我能不能分他嘗一點?我有點遲疑,他就主動提議在我炒菜時幫我清陽台,還帶了他剛煮的玉米濃湯過來,所以……

阿慶搖了搖頭,他自己也是住在宿舍的留學生,在宿舍裡,聞香去敲鄰居的門或者鄰居間互相交換自己做的菜,都是經常發生的敦親睦鄰行為,祐帆入境隨俗很正常,要怪只能怪這個David趁虛而入。

或者,他真正該責怪的是自己,畢竟擁有橫陳於前的九年歲月的人是他,是他進度嚴重落後,沒有即時保握。

「祐帆,我……

她打斷他:「阿慶,蕾貝卡是怎麼回事?」

「根本沒有蕾貝卡這個人,我編來騙妳的。」阿慶很乾脆地承認。

「為什麼?」

「我不知道……,或許我想看看妳會不會吃醋、是不是在乎?老實說我有點害怕。」

「阿慶,你的歷任女朋友我都見過,我不記得有哪一次我表現出吃醋的樣子啊?吃醋的通常都是你的女朋友吧。」祐帆不用特別回想,腦海中也馬上浮現出某幾場酸氣衝天的會面場景,可見那是事隔多年也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象:「你是打哪想到這個餿主意的啊?」

「盧祐帆,看在我遠迢迢從紐約飛來,花大錢買的世界大賽球票幾乎報銷,還有可能得到重感冒的份上,妳就別再糗我了。」阿慶盯著她,大有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只求趕快來一刀的氣勢。

然而祐帆卻沒有如他所願。

「阿慶,我沒辦法馬上回答你。不過,我答應你會好好思考這件事。」祐帆很哥兒們地拍了拍阿慶的肩:「現在,我們可以來慶祝一下白襪隊的第二場勝利嗎?」

認識David,是祐帆留學生涯的轉捩點。

除了喜歡英文、原本就想加強自己的英文教學專業以外,祐帆之所以能堅定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嘗嘗洋墨水滋味的決心,主要還是豆漿大師的開示:

妳一直窩在這裡,試圖在熟悉的選擇中選一個比較喜歡的,那就會是妳真正的最愛嗎?

妳應該離開熟悉的港灣,多方嘗試,好也好、不好也罷,至少妳給了自己真正比較的機會。

長年在吧台後方擔任非正式心理諮商師的咖啡館老闆說出來的話直接切中要害,順著他的刀痕,祐帆一點一滴回想她和阿慶相識相處的這些年,確實他們倆一直在彼此附近,照豆漿的說法,也許她真的很喜歡他,也許她只是習慣了然後既害怕又懶得重新開始一段認識、建立關係、陷入愛河的輪迴。

既然抱著發現新世界的念頭離開台灣,祐帆在心裡和自己約定,留學的這段期間,自己一定要拋開成見,用最開闊的心胸見識各種事情。下這種決心並不難,難的是如何貫徹始終?特別是在一些和自己的性格愛好明顯相違的情況下。

譬如,祐帆非常討厭參加party

所謂party這種場合,在學生之間通常是找個地方大家一起聚聚,喝喝酒、聊聊天、吃些東西,認識朋友帶來的朋友,在美國的大學校園裡是非常受歡迎的活動,交遊廣闊的人一個週末晚上周遊列「趴」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但說真的,祐帆早在初來乍到,學期都還沒正式展開時,就被這裡一個「趴」那裡一個「趴」弄得只想趴在床上。

對向來少話的她來說,要走進一個大半塞滿陌生人的空間,不斷用英文跟每個走過來的陌生人自我介紹、聽別人自我介紹、尋找有趣的話題、還要適時點頭附和對方的話,期間不停與震耳欲聾的音樂、交談聲以及尚不熟練的英語聽力和口語奮戰,然後一個晚上下來還吃不到幾口自己想吃的東西……。每次party結束回到自家,祐帆都覺得自己在浪費生命。

但下一次有人邀約,為了拓展生活圈、和各國人種交際,她還是硬著頭皮勉強自己去。

肉燥飯事件隔了兩天之後,祐帆去參加系上某同學舉辦的搞不清楚慶祝什麼party,回到宿舍時已經是隔天凌晨。儘管時間已晚,穿著小洋裝、頂著出油糊掉的妝,祐帆打開房門、脫掉高跟鞋,第一件事就是跌跌撞撞地滾進廚房。

好餓!

冰箱裡還有剩飯,青菜的存貨也還有,但祐帆實在沒有力氣開火動刀,她掙扎了幾秒,決定犒賞自己一碗壓箱底的泡麵。

撕開包裝,將麵體丟進碗公,灑上調味粉和醬料包,沖進熱騰騰的沸水,氤氳霧氣模糊了祐帆的視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食物的芳香盈滿胸臆,這才舉著而食。

太美好了!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食物啊!

祐帆還來不及學美食節目主持人來個感動落淚的特寫,「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這麼晚了到底是誰膽敢來破壞她用餐的興致!

祐帆殺氣騰騰的衝到門邊,生氣得連先從窺視孔中看看來人是誰都省略了,直接「嘩」的一聲!用力拽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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