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阿慶和祐帆兩人開始進入今日主題:採購。祐帆領著阿慶穿過馬路,從舊中國城往新中國城走。有了剛剛的經歷,兩人在閒聊的同時也不忘時時注意周遭環境,在這種情況下,氣氛難免有些緊繃。

在這種情況下,祐帆難免有些感嘆:「有時候,我還真希望自己不是女生。」

「很懷念半夜三更還在外面閒逛看海的大學時代吧?」阿慶瞅著她笑:「要怎麼感謝我幫妳製造的美好回憶呀?」

「還說,都是你帶壞了我!」祐帆想起兩人都失戀的那一次通宵夜飲,想起他載她回家之前先去買早餐,還教她一套應付爸媽的對答,好奇怪啊,經過了那麼多年,許多事在歲月洪水的沖刷中模糊了、流失了,然而說也奇怪,自己從沒想過要去找尋的記憶,就在一句話之間被他翻了出來。

原來記憶並沒有被沖走,它們只是沈積在河床上,被許多其他砂石掩蓋了。

「說到這件事,我突然想起一個一直想問但都忘了問的問題。」

聽到祐帆這麼說,阿慶忽然心跳加速了起來。問吧問吧,連要不要和我在一起這個問題都可以問喲!阿慶激動地在心裡亢聲吶喊。

但祐帆要問的卻是:「你是怎麼想出早餐這招呀?」

「什麼?」期望越大隨之而來的失望也越大,阿慶忍不住再次確認了祐帆的問題,這才懶洋洋地回答她:「我只是想,如果我有個女兒而我懷疑她整個晚上沒回家,當我一大早見到她時,她要做什麼才不會讓我一看到她就發火逼問她。所以我猜早餐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食物能轉移我的部分注意力……

阿慶邊說邊察覺祐帆的臉色越來越怪,不禁問:「怎麼了?這答案有問題嗎?」

「阿慶,你有跟蕾貝卡說過這件事嗎?」祐帆愣了愣,才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

「沒,美國的國情跟我們差很多,說了她也很難理解。」事實是根本沒有蕾貝卡這個人,但是他到底要假裝到什麼時候呢?

「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記住千萬別告訴她,不然會毀掉你未來的好爸爸形象。」

我才不需要這種形象呢!阿慶真想仰天長嘯,但他隨即告訴自己「再撐著點!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妳有跟David聊過我嗎?」阿慶決定兵行險著,深入探聽敵營情報。

「有啊。」說著說著中國超市已經到了,祐帆指揮阿慶推購物車,自己則帶頭先殺到擺滿生鮮蔬菜的貨架前,在挑三揀四之間隨口回答:「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另一個同學辦的球賽party,我跟他說:『我有一個好朋友已經買好票,準備從紐約飛來芝加哥,所以那天我會和他一起在球賽現場。』」

「妳看看,如果沒有我,妳今天晚上就只能去參加妳最討厭的party了。」阿慶聽了心情大好,又有了耍嘴皮的動力:「參加就算了,還要做菜帶去給那些外國人吃。妳說妳說,妳要怎麼感謝我?」

祐帆埋頭比較高麗菜的厚重緊實程度,懶得搭理他:「我是不喜歡party,不過如果是做菜給外國人吃的話,我從冰箱拿一包冷凍水餃出來煎成鍋貼就搞定,哪需要那麼辛苦跑到中國城來?」

看來,隔空交火的第一回合,是他輸了。阿慶正想嘆氣,但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祐帆,我怎麼好像從沒在電話中聽妳講過這個對妳好像很有意思的David的事啊?」

「妳若不是女生,我就有更多東西可以跟妳交流了。」阿慶煞有介事的解釋:「譬如說每個男生電腦硬碟裡都有的那些『不能公開的謎之影片』。」

見祐帆還真的偏頭認真思索什麼是「不能公開的謎之影片」,阿慶又好氣又好笑,他用菜單敲了她的頭:「盧祐帆,妳想到哪裡去了!我下禮拜就要去當兵報效國家了,妳不好好幫我餞行還亂想!」

「當兵?這麼快?」

「說快也很快,說慢也很慢。不過橫豎要當,我個人覺得早死早超生囉。」

「橫豎要當,我個人希望你毫髮無傷、平平安安的退伍。」祐帆橫了他一眼:「你真是百無禁忌,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好時候吧。」

「小姐說的沒錯,現在比較適合品嚐美味的下午茶,享受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兩人轉頭,看見一個沒戴眼鏡、理著短短平頭的男子正瞅著他們微笑,他端著托盤朝阿慶和祐帆再走近幾步,為兩人送上飲料及甜點。祐帆看著他把愛爾蘭咖啡和巧克力慕思放到阿慶面前,而阿慶幫她點的卻是……

……這是小姐的特調奶茶和烤布蕾。」

「這就是不喜歡就不是女生的超級組合?」顧不得人家店裡的服務生還在面前,祐帆意味深長的看了阿慶一眼:「李潮慶,我們果然太久沒見面囉。」

的確,祐帆不喝咖啡,但是她也不喝奶茶,一切奶味香濃的食物她都敬謝不敏,也就是說,布丁也不在她的喜好範圍之內。以她跟阿慶吃過幾千幾百次飯的交情,她很確信,阿慶幫她點這套下午茶並不是為了試驗她的性別,而是因為他兩種飲料都想喝、兩種甜點都想吃,在天人交戰之下乾脆點兩份。

「吃吃看嘛。」阿慶沒有辯白,倒是服務生熱情地想說服她:「每樣都嘗一點,好不好?如果真的不喜歡,不論妳想吃什麼老闆都免費招待。」

「真的嗎?萬一你說的話老闆不認帳怎麼辦?」祐帆並不是有意為難服務生,畢竟冤有頭債有主,她只是想逼那個罪魁禍首負責:「阿慶,如果我不喜歡想重點一份的話,你要付錢。」

「好啊。」沒想到阿慶答得爽快。

於是,祐帆在兩雙眼睛的殷殷期盼下,舉杯喝了一口:溫熱的奶茶香濃順口,絲綢一般輕輕滑進喉嚨,一股若隱若現的醇厚酒味和她最過敏的奶味交雜融合,化身為另一種全新風貌,這一口奶茶的感覺像走進一座陌生的花園,第一眼看到了繁花繽紛的美麗景致,再來自然想仔細觀察究竟開的是什麼花?單瓣還是重瓣?怒放還是含苞……

喝完第一口,她的確想再喝一口。祐帆忍不住瞇起眼,陶醉在縱橫交錯的滋味之中,阿慶的聲音在耳邊輕柔響起:「啤酒不冰就不好喝,但如果是這種酒,我們就能一起喝啦。」

對呴,愛爾蘭咖啡也加了酒。

阿慶的話和剛喝下去的酒,合併成一道電流,直電得祐帆心跳紊亂不已。那一瞬間她想到薈熙,她的前男友。她曾經談過戀愛,她知道一個男生可以為了愛嬌寵一個女生到什麼程度。可她面前這個人是阿慶,扣除這尷尬的一年,他對她的體貼數年如一日,一年前她曾經誤會過,一年後她不想重蹈覆轍。

為什麼阿慶從來都不跟她聊聊他怎麼對女朋友溫柔體貼?他不知道這能幫助她才能建立溫柔體貼的免疫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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