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實說,阿慶完全記不得。他只記得,回紐約的那一天,他在芝加哥歐海爾機場等待登機時,第一眼就發現櫃臺上還放著一落面紙,幾天前,廣播曾經這樣說:「……旅客記得到櫃臺領取一包面紙,因為你們回去的時候將會很傷心。」
後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實說,阿慶完全記不得。他只記得,回紐約的那一天,他在芝加哥歐海爾機場等待登機時,第一眼就發現櫃臺上還放著一落面紙,幾天前,廣播曾經這樣說:「……旅客記得到櫃臺領取一包面紙,因為你們回去的時候將會很傷心。」
因為有個好導遊,阿慶的芝加哥之旅既豐富又深入。
這天,祐帆果然帶阿慶去了百貨公司林立的密西根大道,但,是為了一路由北而南,領略這個因兩度浴火而造就現代建築重鎮的城市天際線。他們穿過希爾斯塔的孿生兄弟——約翰考克大樓腳下,邊走邊對兩旁的精品名牌櫥窗指指點點。
阿慶和祐帆各懷心事,聽著David一人高談闊論他和祐帆從認識到熟稔的經過。
球賽沒法好好看已經夠倒楣,好不容易可以和祐帆兩人獨處卻又冒出這個程咬金,阿慶不由得懷疑這是一齣祐帆自導自演來考驗他的戲,否則哪有這麼巧他們前腳才回到公寓後腳就有人來敲門?阿慶思前想後,忍不住邊聽邊偷瞄祐帆的表情,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David?你怎麼來了?」祐帆看看他,想想裡面還有一個阿慶,不知為什麼就開始手腳發軟。她……,她沒有想過會遇到這麼戲劇這麼狗血的情敵相見場面啊。
「白襪贏了,我猜你們會慶祝。」David揚了揚手上的啤酒瓶:「我有自備啤酒喔!介意我一起參加嗎?」
「那個人就是David。」
阿慶聽得瞠目結舌,考量到祐帆和David之後發展的可能性,聽祐帆敘述這件事對他來說絕對不算愉快,但他發現自己該死的對一件事深感好奇,忍不住要追根究底:「所以,妳和David一起吃的第一餐是?」
「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喝啤酒嗎?怎麼點了咖啡?」祐帆瞄了阿慶手上的飲料杯一眼。
「拜託,今天那麼冷!」阿慶拉拉身上的厚夾克,又望了望漸漸黯淡下來的天色:「一副要下雪的樣子,這時候還喝冰啤酒的人是瘋子吧。」
阿慶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祐帆,她離他那麼近,一步左右的距離,他可以聽清她漸漸沉落的句尾,他可以觀察到她上下搧動的眼睫毛,他甚至能夠聞到她未曾出口卻意在言外的苦澀回憶。
他和她的距離,這麼近。
採購完畢,長途跋涉回到祐帆公寓之後,阿慶一卸下挑夫的職責便倒在沙發上,在一團紊亂的思緒裡,不知道為什麼,當年離開《如歌的行板》前,老闆私下對他說的那句話在此時此刻特別鮮明,在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重播。
「第一次讓她受傷的事,她絕不想再嘗試第二次。」老闆意味深長地說:「所以你動作最好快點。」
吃過早餐,阿慶和祐帆兩人開始進入今日主題:採購。祐帆領著阿慶穿過馬路,從舊中國城往新中國城走。有了剛剛的經歷,兩人在閒聊的同時也不忘時時注意周遭環境,在這種情況下,氣氛難免有些緊繃。
在這種情況下,祐帆難免有些感嘆:「有時候,我還真希望自己不是女生。」
吃過早餐,阿慶和祐帆兩人開始進入今日主題:採購。祐帆領著阿慶穿過馬路,從舊中國城往新中國城走。有了剛剛的經歷,兩人在閒聊的同時也不忘時時注意周遭環境,在這種情況下,氣氛難免有些緊繃。
在這種情況下,祐帆難免有些感嘆:「有時候,我還真希望自己不是女生。」
據說世界上最難被同化的兩種人當屬猶太人和中國人,因為前者抱持著頑固的宗教信仰,而後者抱持著頑固的飲食信仰。
阿慶對猶太人瞭解不多,不過,他一直覺得,這句話應該是看不慣隨處可見的中國餐館和中國城的人編出來的。他在地鐵上告訴祐帆這件事,她回答他:「中國餐館的確到處都有,不過在廣大的中西部區域,方圓數千哩的範圍裡,就只有芝加哥有中國城,雖然規模比不上法拉盛,但要買就得到這裡來。」
「我只是……想跟妳說聲對不起。」阿慶不知道自己幹嘛這麼拖拖拉拉的,他其實可以不要放開她,只要再抱緊一點,或用比較空的那隻手握住她,那麼也許他現在就不需要在這裡結結巴巴,說一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釋:「……那天我什麼都沒說,就逃走了。」
「沒關係,我也一直欠你一聲抱歉。可是我更想說的是,謝謝。」
「對呴,一直都忘了跟你說,那天謝謝你。」回想往事,祐帆微微一笑。
在她認識他的這十年中,好像就那麼一次阿慶對她那麼包容忍讓百般遷就。就那麼一次,在她最虛弱最脆弱的時候,他沒有丟下她跑掉。那天,他二話不說的背著她走幾百公尺下山,帶她去看醫生,陪她去吃晚餐,送她回家。
「好像最近又開始辦了。大概學弟妹有向學校施壓吧,總之恢復了。」阿慶偷偷打量祐帆的神情,她看起來不怎麼驚訝,可是也不怎麼平靜。希望她能因為這個話題而回想到兩人相識的那一天,這樣他的勝算也許會多幾分。
拜託拜託!阿慶在心裡向四方諸神默禱。